学者童庆炳谈王蒙:中国当代小说艺术的探险家 王蒙作品 描写生活情景的辽阔性 在当代的中国文坛,感受生活的宽度和广度,王蒙都是首列前茅的。他曾经是建国前后的布尔什维克,曾经是工作在第一线的青年团干部,曾经是喊出“青春万岁”的年轻作家,曾经是“右派”,曾经是远方新疆生产大队长,曾经是上世纪80年代小说艺术的探索者,曾经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的文化部部长。请问,中国近现代以来,有哪一位作家当过政府部长呢?没有。随后,他突然静静地回归于书桌、电脑和键盘之间,作为一个文学院院长奔走于北京与青岛之间……八千里路云和月,八十春秋苦与乐。他就这样经历过各种风风雨雨,起起伏伏,眼见时代的多变的潮汐,闯过时代的多变的雷区。与他的多变生活相对应的,是他作品生活情景的辽阔性,从城市到农村,从内地到边疆,从干部到百姓,从青年到老年,从热烈的红,到黯然的黑,从平和的黄,到清新的绿,从绵邈深情的抒发,到趣味盎然的调侃,……在他的笔下腾挪跌宕,一唱三叹,达到了如此沁人心脾、豁人耳目的地步。中国没有第二位作家像他这样,把当代生活情景,把当代变奏的时代,展开如此辽阔的艺术描写。 王蒙作品中 感性与理性所构成的智慧 王蒙在上世纪80年代就提出“作家学者化”的问题。王蒙的意思当然不是让作家都“化”成学者。他只是认为一个作家完全可以用自己独特的方法研究学术问题。人具有感性的和理性的潜能,因此他能感受、想象和描写,也能思考、研究和论证。这两者不是矛盾的。一个作家越是能运用自己的思考力,也就越能激发想象力。在创作中感性与理性是互动的。王蒙不但这样提倡,也这样实践。他以一个作家的眼光研究《红楼梦》,研究李商隐和研究更抽象的《庄子》和《老子》,推进了学术的研究,获得学界的激赏。在创作和研究互动中,研究推动了创作,创作也促进了研究。尤其值得指出的是:他的学术研究不但作为学术成果在学界发生了影响,更重要的是“润物细无声”,知识和学问作为一种人文素养和文学修养深入他的作品中,从而形成了他的作品感性与理性相融相洽的独特智慧。大家都认为王蒙有一种他人所无的睿智,这睿智来自天性,来自生活,其中有一部分来自学术的研究。 王蒙是中国当代小说艺术 的坚持不懈的探险家 1956年,年轻的王蒙,初登文坛的作家,突破了狭窄政治模式的束缚,实现了艺术视线的转移;1970年晚期和1980年初期,王蒙以他的《夜的眼》、《春之声》、《海的梦》、《风筝飘带》、《蝴蝶》、《相见时难》、《布礼》、《如歌的行板》等一系列中短篇小说,通过实践的文本化、故事的心理化、心理的意识流化、视点的人物化、言语的跳跃化等手段,推进了中国当代小说的现代性进程;1980年初到末期通过《杂色》和《坚硬的稀粥》等——隐喻、象征成为结构的元素,表层意义暗示深层意义,通过对小说艺术哲学意味的进一步追求,中国当代的小说获得了思想的深刻性和对现实的批判力量;1980年晚期到中后期长篇小说“季节系列”———王蒙在长篇小说“叙”什么和怎么“叙”上的大胆的实验,获得了成功。王蒙所完整见证的中国20世纪后半个世纪的社会生活,对于王蒙来说是一个“富矿”,他当然不会把它轻轻放过。在上个世纪的80年代末到90年代,王蒙用他生命的最佳时段,开始了他的小说艺术的新的探索,这结果就是系列长篇《恋爱的季节》、《失态的季节》、《狂欢的季节》和《踌躇的季节》的诞生。事实已经证明还将要证明,这四部长篇是王蒙最重要的文学收获。王蒙文学探索着四个阶段,给中国当代文学带来新的启示和新的局面,其意义是不可估量的。 王蒙小说语言 所具有众声繁会的奏鸣曲之美 语言对小说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。王蒙小说在众多作家中独具一体。有的说他的小说文体是“杂色体”,有的说是“狂欢体”,有的说是“骚体”。小说的语言上升到了“体”,就不是单纯的语言本身,它一定是多种元素的、艺术的、稳定的综合。我经过研究,认为,王蒙的小说语言具有众声繁会的奏鸣曲之美,所以我认为“狂欢体”等命名都有道理,但我还是认为王蒙小说的文体是奏鸣曲体。考虑到他的小说语言的诗性、抒情性、流畅性、跳跃性、节奏感、共鸣感等,再考虑到他本人对音乐的热爱,用奏鸣曲体来称呼他的文体也许更为合适。 王蒙年届八十。他经历了坎坷起伏,尝过甜酸苦辣,他的人生是完整的。他作为一位优秀杰出的作家、学术家也是完整的。我祝他青春永在,永久能喊出那令人羡慕的“青春万岁”!童庆炳 (责任编辑:laiquliu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