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徽人丁勇一家三口只能在合肥的城中村租住不足20平方米的小屋,却无法享受当地的廉租房,他此前在上海、杭州、扬州等地打工也从来没交过什么社保。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,2012年外出农民工在务工地自购房屋的比例仅为0.6%,独立租赁住房的比例也仅为13.5%,绝大部分仍为雇主提供宿舍或与人合租。事实上,即使是独立租赁房屋,不少农民工也只能租住在城中村的棚户区内,城市中的廉租房等与他们基本无缘。 除了房子、社保外,子女教育问题也让许多农民工头疼不已。为了能让6岁半的儿子在福州本地上学,来自贵州的农民工周鹏不得不恳求老板出面疏通关系,并交纳了3000元的赞助费;而因孩子无法在打工地入学,河南固始县有很多年轻妇女无奈返乡,照顾孩子读书。 与此同时,新生代农民工遭受权益侵害的现象依然存在。记者在采访中发现,除了拖欠工资、不签合同、拒缴保险等常见的权益侵害现象外,一些正规企业的权益侵害行为由显性转为隐性,新生代农民工对自身权益的维护更主动,但普遍缺乏有效的维权手段和平台。 清华大学“新生代农民工研究”课题组的调查数据显示,尽管新生代平均4.3年的外出务工年限远低于老一代的12.4年,但其权益受损的比例相差并不是很多,分别为14.1%和19.5%。 调研中,有农民工向记者反映了一些隐性侵权的案例。在郑州富士康工作的23岁河南姑娘李丽说,因为周末加班费高,富士康会对周末加班的员工在其他时段进行调休,这样就可以少付、甚至不付周末加班费。 记者调研还发现,许多新生代农民工认为过于严苛的企业管理也是对自身权益的侵犯,例如上班时间不准随便走动、不准讲话等,但对于这些行为,他们并没有很好的维权手段。据一位郑州富士康员工介绍,富士康曾经实行过一段时间“静音模式”,即工作时间两名员工之间的讲话声音不能被第三人听到,许多员工认为这是对他们人身自由权益的侵害,但却不知道该如何维权,后来还是媒体曝光后,富士康才中止了“静音模式”。 隔阂暗生 由于种种障碍,许多新生代农民工无奈地发现,现实和理想之间存在很大落差,导致“无用感”“无根感”和“无路感”开始在他们心中萌生。 1980年出生的河南固始人卢文营2000年出去打工,在温州、东莞、重庆等地的鞋厂、酒店、K T V里都干过,13年后已过而立之年的他又回到老家一家水龙头配件厂当工人“我是典型的啃老族,在外打工13年没有攒下什么钱,挣多少花多少,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全靠父母支持,感觉自己一无是处,想凭打工在城市立足太难。”卢文营说。 和卢文营一样,许多新生代农民工对自己从事的工作缺乏认同感,不认为凭借打工可以改变现状,实现自身诉求。 在成都新九眼桥劳动力市场,记者见到了1982年出生的电焊工林大付,他看上去像40多岁,两鬓霜白。2003年以来,他在广州和成都等地都打过工,前年他把老婆孩子接到成都,老婆没工作,孩子3岁多了,还没有上幼儿园。 他说,我们一家现在租住在郊区的瓦房平房里,一个月200多块钱,我的打算是要在成都一直干下去,并不是说习惯了城市,而是在城市打工毕竟每个月有几千块钱,回到老家的话,在农村种地根本挣不到钱。 “但成都不是想留就留的,先不说房子,能有个稳定的工作我就很高兴了。房子对我们来说太遥远了,至少要七八十万,没有这个心思。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,社保?当然没有,我们也不愿意交社保,交的越多扣的越多,我们宁愿多给点实际工资。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找个稳定的工作,但是连这个都很难。”林大付说。 《经济参考报》记者调研发现,新生代农民工普遍面临留不了城,又回不了乡的尴尬境地,从而滋生出浓重的被遗弃感。 27岁的贵州开阳县人陈军2006年中专毕业后外出打工,在北京干过销售,在广东做过机器维修,2010年回到贵阳一家化工厂,今年3月因污染严重辞职,现在还没有找到新工作。他说,在城里打工一辈子都买不上房,也不可能回家种地,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里。 在河南郑州富士康打工的王亮(微博)说,从郑州市区到我们的厂区,中间要经过一段没有高楼大厦、很荒凉的地方,郑州是一个城市,这里只是城边村,我们就像与世隔绝了,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,每天只是上班下班,我们的世界只有方圆不到五里的地方。 王亮同在富士康打工的女朋友李丽说,这里真是没啥可以消遣的,连公园都没有,刚来富士康的时候,一星期就想去郑州一次,现在都不想去了,在这里久了,觉得跟社会都脱节了,跟市里的朋友话都说不到一块了,不是城里,也不算乡下,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。 王亮今年花费十几万元在河南新县老家盖了房子“没有房子永远没有归宿感,城里买不起房,只能在老家盖,但是家里盖了房又住不了,我到底算是哪里的人呢?只能算是边缘人!”他说。 谈及未来,记者接触到的上百名新生代农民工普遍显得非常茫然———空有期盼,却没有明确的规划。许多新生代农民工表示自己愿意奋斗,却找不到通过奋斗实现上升的明确路径。 王亮和现在的女朋友李丽很快就要结婚,但对未来他还没有明确的打算。“结婚后,靠在富士康赚的钱肯定不行,可能会去跟着同学干装修。”王亮说,在富士康,同事之间很少谈以后的打算,因为都很迷茫,所以大家仿佛都有意回避这个话题。李丽说,同事里,有些人过完年不干了,有些人结了婚不干了,“问他接下来干啥呢,他也不知道,就是走到哪里算哪里”。 在成都新九眼桥劳动力市场找工作的四川省简阳县26岁农民工叶平告诉记者,现在“80后”农民工压力非常大,“我现在单身,没车没房没技术没钱,谁跟你?这个劳动力市场的人,十个里面有九个是单身汉,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,难得很,想学一门技术,经济和文化水平都不允许,哪里还谈得上未来”。 (责任编辑:laiquliu) |